31、比賽 大獎賽短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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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比賽 大獎賽短節目
路易斯被擔架擡走時，他一定看不到自己的臉色有多麽難看。易菁本想追上去，但熙熙攘攘的人群攔住了他。
這時場內的廣播開始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哪怕已經沒人在意這個了，但它仍然用它那冰冷的、機械的語調，一板一眼地念出了那個已經不在場之人的得分：
“路易斯·懷特，短節目得分75.26。”
易菁幾乎是楞在了原地，寒意從脊背泛上來，冰冷到指尖。某一瞬間他感到窒息，好在楊老還在他的身邊，這位老人似是不忍般轉過頭去，無奈地嘆了一聲，然後帶著易菁從冰場外回到觀眾席上。
她的掌心滿是蒼老的痕跡，卻很有力，拽著易菁的手不可置疑地將他帶離。易菁覺得自己理當為好友的受傷掉一滴眼淚，但眼球卻幹旱得如同沙漠，連轉動都很生澀。
緊接在路易斯之後上場的是一位來自俄羅斯的選手，與伊裏亞不同的是，他留著一頭黑色的短發，湛藍的虹膜與高挺的鼻梁均昭示著他是一位純正的斯拉夫人。
許是受了路易斯的影響，他的狀態肉眼可見地不佳，小失誤頻頻。
易菁幾乎沒能看進多少他的節目，只是目光隨著場內的選手來回移動，但點冰的聲響與觀眾席偶爾的掌聲卻仿佛與他隔絕，遠在千裏之外。
直到一陣特別的音樂聲讓他從迷惘中驚醒，這旋律他太熟悉了，有一段時間他瘋狂地沈迷於維瓦爾第塑造出的那種斯文典雅的優美氛圍——《和諧的靈感(L'estro armonico）》第三樂章，由維瓦爾第題獻給托斯卡納大公菲迪南三世的宮廷樂，其中濃厚的巴洛克氣息總是能讓他陶醉。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誰擁有如此高雅的品味，收回神游天外的思緒，看向冰場中央。
——是那位長南一。
他真不愧是天才，冰刀滑過冰面時順滑的感覺就像被熱刀切開的黃油，與樂曲精巧玲瓏的設計很是相稱。維瓦爾弟擅長鮮活的旋律、熱情的節奏與華麗的音色，弦音被工整地疊放在一起，像錦緞的緯線那樣密密牢牢地編織在一起，卻又能顯得和諧動人，而長南一的滑行簡直像蠶絲的綢緞那樣流暢，他在冰面上轉了幾個圈，而後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剎那，猛地起跳了。
這個跳躍自然得仿佛是由音樂流露而出的，騰空時他身體宛如一張拉滿的弓，力量則是蓄滿力的箭，直直投射了出去——薩霍夫四周跳的轉體在轉瞬間完成，落冰時他似乎氣息都沒亂，輕車熟路地接上
下一組步法。
他身上有種“介於少年與成熟之間的美感”，像青澀的果實在陽光的撫恤下將自己奮力催熟——原諒易菁借用了那位拍廣告的導演的臺詞，現在他相信長南一比他更適合這樣的讚譽。
來自日本的少年臉上仍有將褪未褪的雀斑，但他註視腳下的目光卻像成年的鷹隼那般銳利。他對待樂曲時有一種批閱皇家文件的鄭重感，在傾瀉而出的音符中他以食指為棒，擡高尖細的下巴，像一位高傲的指揮家那樣——看不出來，這家夥內心戲還挺多的。
易菁內心默默吐槽，果然悶騷是日本人的特質之一。這大概便是同性之間的惺惺相惜，易菁現在無比確信，長南一正經的外表下同樣藏著一個戲精的靈魂。
緊接在編排內規定的阿克塞爾跳之後，最後的連跳在越來越歡快的節奏中如期而至。易菁身旁的冰迷們在長南一完成那外點四連薩霍夫三周的聯跳後不約而同地都鼓起掌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長南一始終正襟危坐的嚴肅神情與細膩且豐富的肢體表達。
直至結束，他才終於露出了一個還算滿意的微笑。
陸續地有玩偶和鮮花落在冰上，但多數人都保持著矜持的坐姿——易菁知道她們在等什麽。長南一下場以後，周圍漸起一波又一波壓抑著的歡呼，她們當然不是在慶祝年輕人的離場，而是……
緊隨著長南一上場的柚木拓之張開雙臂，迎接冰迷們送給他的陣陣讚美，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環巡冰場一周。等他終於靠近了，易菁才得以看清他今日的考斯滕。
藍紫色的雲霧纏繞著銀蔥的線，將穿著者的面龐襯托得無比神秘而哀傷，上衣延伸至左袖時漸變為天藍，更顯一份純真與自然。
《夢幻曲》是舒曼所作組曲《童年情景（Scenes of Childhood）》中最富盛名的一支，準確地說，它是獻給妻子克拉拉的一封情書。與眾不同的是，柚木拓之選擇了大提琴作為其演奏樂器。
在易菁的眼裏，大提琴的音色一直很特殊，它的弦音就像易碎的水晶，敏[gǎn]、纖細、優柔寡斷，它比小提琴脆弱，卻沒有小提琴高亢明亮的聲音，而是低吟的、緩慢的、哀怨的——像成人眼中哭也哭得細若蚊喃的新生幼童。
由大提琴演奏的《幻想曲》，易菁說不清那是種什麽感覺，仿佛漂浮在夢的碎片中，或大或小或大笑或心酸的往事在旋律中一逝而過，像漂流的風找不到蹤跡。而柚木拓之，他便如同乘在這陣虛無縹緲的風上那樣，踏著大提琴的弦音開始了他的表演。
編排表上，他的第一跳分值簡直嚇人——4Lo 3T的連跳，其強悍的動力簡直是非人類能做出的，易菁不明白這位前輩看上去細胳膊細腿的，怎麽能在起跳那瞬間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這一跳完成得太完美了。
他就像飛躍水面的石子那樣躍起，落下，再躍起，一個四周跳似乎並沒有讓他損失多少動能，因為他的第二跳完成得同樣又高又遠。
落冰後陡然松弛的肩背和閑適的神態喻示他的游刃有餘，仍然保持著效率的壓步與進入跳躍前的加速後，緊接著一段覆雜的步法，他再次一躍而起。
舒曼用多變的層次與多變的節奏，敘述著人們兒時美麗的夢，也抒發理想世界的溫暖與甜蜜。而柚木拓之在編排中用一個又一個跳躍區分出樂曲的不同段落，再以豐富的銜接加以修飾——這樣做的結果便是，他將一首曲子塞得滿滿當當。觀眾們幾乎目不暇接，就好像上一秒還沈浸在與玩伴分別的憂郁中，下一秒又再次獲得了嬉耍的樂趣。
接續步中頻繁的換足和不同步法的編排配合著大提琴顫唞的弦音，擾亂眾人的思緒，像水面上一點泛出的輕柔波紋，隨著一個結束動作翻滾到極致！
——樂聲隨之停下。柚木拓之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舒出一口氣，擡頭時恢覆了一貫溫文爾雅的表情，風度翩翩地向四面行禮。
冰迷們再次瘋狂了，越來越多的玩偶從觀眾席上扔下，隨著他的下場毫無減弱的意思。易菁被不知哪個沒有準頭的冰迷扔到了後腦勺，他將那惱人的布偶拿下，再次用力拋向冰面。然後他看見柚木拓之似笑非笑地朝這邊看了一眼，滑近了後目標明確地撿走了他剛剛扔出的那只。
後排似乎有女冰迷發出陶醉的一聲“哦”，隨之是一陣手忙腳亂的騷動，夾雜著“她要暈倒了！”一類的呼救聲——很好，這下哪個沒有準頭的家夥是誰也明了了。易菁面無表情地離開了觀眾席，下一個是邁爾斯的節目，他這賽季已經看膩那個了。
果不其然，在他離開觀眾席的下一秒，冰迷間爆發出一陣更加猛烈的低呼聲。這當然是因為，在冰場那邊，那個罪孽深重的男人，邁爾斯·約克選手終於上場了。
不，易菁並不討厭邁爾斯這賽季的節目，恰恰相反，他很喜歡它。只不過每當這位熟悉的前輩在冰上展現出那種霸道十足的掌控力時，他總是感到心驚——他不喜歡那種感覺。
他說相比起邁爾斯，他更喜歡柚木拓之的風格，這不是假話。花滑選手的驕傲讓他相信自己同樣是冰場的主人，而不是一個純粹的冰迷，或說，無足輕重的觀眾而已。
世錦賽從傍晚開始，持續到現在，天已經大黑了。易菁從下午開始沒再近食，此時出了冰場才發現，他已經累得不行了。
他在快餐店外面碰見了蓓蓓，女孩蹲在暖黃色燈光照耀的櫥窗外面，陰影遮擋了一半的臉頰，看上去落寞極了。
易菁小心翼翼地走進他，蹲在她的旁邊，蓓蓓手了捧著一只小碗，碗裏裝滿了冰激淩球，卻只有最上有兩道勺子的劃痕。她沒有戴手套，手在西伯利亞的寒風裏凍得通紅。易菁把自己的毛手套摘了，遞給她，她搖搖頭，反將那碗甜食塞進易菁的手裏。
易菁聽說她小時候愛慘了冰激淩，一定要香草的，這卻是他第一次真的見到蓓蓓在吃一碗這麽大的冰激淩。
他們不說一句話，女孩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抖動著。易菁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女單的短節目就在明天下午，而晚上則是男單自由滑。兩個距離大賽不到24小時的少男少女在聖彼得堡的街頭，就這樣相互依偎著，像兩團小動物那樣互相取暖。
“我小時候參加兒童組的比賽，”蓓蓓看了一會櫥窗裏來來往往的人，突然說，“那時候我太緊張了，所以當時的教練允許我吃了一整碗這樣的冰激淩。”
她指指易菁手裏的東西，笑：“很奇怪，這真的有效。”
她話音落下，等了很久，沒能等到身邊人的搭話，不滿地戳了戳易菁的腰。
“別、別動，姑娘——”易菁說，“我在想事情而已。”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告訴她：“你比我好多了——我第一次參加兒童組的比賽，連節目都沒滑完，下場了還能抱著薇薇安哭呢。”他摸摸鼻子，笑了一下，顯得很靦腆，“所以不要擔心，你會發揮得很好的。”
蓓蓓笑了一下，燈光透過櫥窗打在他們的身上，將她的白裙暈成一片昏黃……
作者有話說：
關於《和弦的靈感》：由意大利作曲家維瓦爾第創作的一套小提琴協奏曲，題獻給托斯卡納大公菲迪南三世。是維瓦爾第較早期的作品。
關於《童年情景》：由舒曼1938年創作的鋼琴套曲，是從成年人回憶童年情景的角度進行創作的。《幻想曲》是《童年情景》的13小曲中最負盛名的一首，常被用於單獨演奏。
《 童年情景》是舒曼為克拉拉所寫的情詩，他在寫這部作品時曾寫信給克拉拉說：我像長了翅膀一樣，寫下了13首可愛的小曲，附上《童年情景》之題，沒有別的作品像這些音樂一樣，真正從我心底流瀉出來。
（感覺已經能從這些選曲裏看出作者本人的音樂偏向了w當然，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品味天下第一，我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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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懷特，短節目得分75.26。”
易菁幾乎是楞在了原地，寒意從脊背泛上來，冰冷到指尖。某一瞬間他感到窒息，好在楊老還在他的身邊，這位老人似是不忍般轉過頭去，無奈地嘆了一聲，然後帶著易菁從冰場外回到觀眾席上。
她的掌心滿是蒼老的痕跡，卻很有力，拽著易菁的手不可置疑地將他帶離。易菁覺得自己理當為好友的受傷掉一滴眼淚，但眼球卻幹旱得如同沙漠，連轉動都很生澀。
緊接在路易斯之後上場的是一位來自俄羅斯的選手，與伊裏亞不同的是，他留著一頭黑色的短發，湛藍的虹膜與高挺的鼻梁均昭示著他是一位純正的斯拉夫人。
許是受了路易斯的影響，他的狀態肉眼可見地不佳，小失誤頻頻。
易菁幾乎沒能看進多少他的節目，只是目光隨著場內的選手來回移動，但點冰的聲響與觀眾席偶爾的掌聲卻仿佛與他隔絕，遠在千裏之外。
直到一陣特別的音樂聲讓他從迷惘中驚醒，這旋律他太熟悉了，有一段時間他瘋狂地沈迷於維瓦爾第塑造出的那種斯文典雅的優美氛圍——《和諧的靈感(L'estro armonico）》第三樂章，由維瓦爾第題獻給托斯卡納大公菲迪南三世的宮廷樂，其中濃厚的巴洛克氣息總是能讓他陶醉。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誰擁有如此高雅的品味，收回神游天外的思緒，看向冰場中央。
——是那位長南一。
他真不愧是天才，冰刀滑過冰面時順滑的感覺就像被熱刀切開的黃油，與樂曲精巧玲瓏的設計很是相稱。維瓦爾弟擅長鮮活的旋律、熱情的節奏與華麗的音色，弦音被工整地疊放在一起，像錦緞的緯線那樣密密牢牢地編織在一起，卻又能顯得和諧動人，而長南一的滑行簡直像蠶絲的綢緞那樣流暢，他在冰面上轉了幾個圈，而後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剎那，猛地起跳了。
這個跳躍自然得仿佛是由音樂流露而出的，騰空時他身體宛如一張拉滿的弓，力量則是蓄滿力的箭，直直投射了出去——薩霍夫四周跳的轉體在轉瞬間完成，落冰時他似乎氣息都沒亂，輕車熟路地接上
下一組步法。
他身上有種“介於少年與成熟之間的美感”，像青澀的果實在陽光的撫恤下將自己奮力催熟——原諒易菁借用了那位拍廣告的導演的臺詞，現在他相信長南一比他更適合這樣的讚譽。
來自日本的少年臉上仍有將褪未褪的雀斑，但他註視腳下的目光卻像成年的鷹隼那般銳利。他對待樂曲時有一種批閱皇家文件的鄭重感，在傾瀉而出的音符中他以食指為棒，擡高尖細的下巴，像一位高傲的指揮家那樣——看不出來，這家夥內心戲還挺多的。
易菁內心默默吐槽，果然悶騷是日本人的特質之一。這大概便是同性之間的惺惺相惜，易菁現在無比確信，長南一正經的外表下同樣藏著一個戲精的靈魂。
緊接在編排內規定的阿克塞爾跳之後，最後的連跳在越來越歡快的節奏中如期而至。易菁身旁的冰迷們在長南一完成那外點四連薩霍夫三周的聯跳後不約而同地都鼓起掌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長南一始終正襟危坐的嚴肅神情與細膩且豐富的肢體表達。
直至結束，他才終於露出了一個還算滿意的微笑。
陸續地有玩偶和鮮花落在冰上，但多數人都保持著矜持的坐姿——易菁知道她們在等什麽。長南一下場以後，周圍漸起一波又一波壓抑著的歡呼，她們當然不是在慶祝年輕人的離場，而是……
緊隨著長南一上場的柚木拓之張開雙臂，迎接冰迷們送給他的陣陣讚美，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環巡冰場一周。等他終於靠近了，易菁才得以看清他今日的考斯滕。
藍紫色的雲霧纏繞著銀蔥的線，將穿著者的面龐襯托得無比神秘而哀傷，上衣延伸至左袖時漸變為天藍，更顯一份純真與自然。
《夢幻曲》是舒曼所作組曲《童年情景（Scenes of Childhood）》中最富盛名的一支，準確地說，它是獻給妻子克拉拉的一封情書。與眾不同的是，柚木拓之選擇了大提琴作為其演奏樂器。
在易菁的眼裏，大提琴的音色一直很特殊，它的弦音就像易碎的水晶，敏[gǎn]、纖細、優柔寡斷，它比小提琴脆弱，卻沒有小提琴高亢明亮的聲音，而是低吟的、緩慢的、哀怨的——像成人眼中哭也哭得細若蚊喃的新生幼童。
由大提琴演奏的《幻想曲》，易菁說不清那是種什麽感覺，仿佛漂浮在夢的碎片中，或大或小或大笑或心酸的往事在旋律中一逝而過，像漂流的風找不到蹤跡。而柚木拓之，他便如同乘在這陣虛無縹緲的風上那樣，踏著大提琴的弦音開始了他的表演。
編排表上，他的第一跳分值簡直嚇人——4Lo 3T的連跳，其強悍的動力簡直是非人類能做出的，易菁不明白這位前輩看上去細胳膊細腿的，怎麽能在起跳那瞬間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這一跳完成得太完美了。
他就像飛躍水面的石子那樣躍起，落下，再躍起，一個四周跳似乎並沒有讓他損失多少動能，因為他的第二跳完成得同樣又高又遠。
落冰後陡然松弛的肩背和閑適的神態喻示他的游刃有餘，仍然保持著效率的壓步與進入跳躍前的加速後，緊接著一段覆雜的步法，他再次一躍而起。
舒曼用多變的層次與多變的節奏，敘述著人們兒時美麗的夢，也抒發理想世界的溫暖與甜蜜。而柚木拓之在編排中用一個又一個跳躍區分出樂曲的不同段落，再以豐富的銜接加以修飾——這樣做的結果便是，他將一首曲子塞得滿滿當當。觀眾們幾乎目不暇接，就好像上一秒還沈浸在與玩伴分別的憂郁中，下一秒又再次獲得了嬉耍的樂趣。
接續步中頻繁的換足和不同步法的編排配合著大提琴顫唞的弦音，擾亂眾人的思緒，像水面上一點泛出的輕柔波紋，隨著一個結束動作翻滾到極致！
——樂聲隨之停下。柚木拓之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舒出一口氣，擡頭時恢覆了一貫溫文爾雅的表情，風度翩翩地向四面行禮。
冰迷們再次瘋狂了，越來越多的玩偶從觀眾席上扔下，隨著他的下場毫無減弱的意思。易菁被不知哪個沒有準頭的冰迷扔到了後腦勺，他將那惱人的布偶拿下，再次用力拋向冰面。然後他看見柚木拓之似笑非笑地朝這邊看了一眼，滑近了後目標明確地撿走了他剛剛扔出的那只。
後排似乎有女冰迷發出陶醉的一聲“哦”，隨之是一陣手忙腳亂的騷動，夾雜著“她要暈倒了！”一類的呼救聲——很好，這下哪個沒有準頭的家夥是誰也明了了。易菁面無表情地離開了觀眾席，下一個是邁爾斯的節目，他這賽季已經看膩那個了。
果不其然，在他離開觀眾席的下一秒，冰迷間爆發出一陣更加猛烈的低呼聲。這當然是因為，在冰場那邊，那個罪孽深重的男人，邁爾斯·約克選手終於上場了。
不，易菁並不討厭邁爾斯這賽季的節目，恰恰相反，他很喜歡它。只不過每當這位熟悉的前輩在冰上展現出那種霸道十足的掌控力時，他總是感到心驚——他不喜歡那種感覺。
他說相比起邁爾斯，他更喜歡柚木拓之的風格，這不是假話。花滑選手的驕傲讓他相信自己同樣是冰場的主人，而不是一個純粹的冰迷，或說，無足輕重的觀眾而已。
世錦賽從傍晚開始，持續到現在，天已經大黑了。易菁從下午開始沒再近食，此時出了冰場才發現，他已經累得不行了。
他在快餐店外面碰見了蓓蓓，女孩蹲在暖黃色燈光照耀的櫥窗外面，陰影遮擋了一半的臉頰，看上去落寞極了。
易菁小心翼翼地走進他，蹲在她的旁邊，蓓蓓手了捧著一只小碗，碗裏裝滿了冰激淩球，卻只有最上有兩道勺子的劃痕。她沒有戴手套，手在西伯利亞的寒風裏凍得通紅。易菁把自己的毛手套摘了，遞給她，她搖搖頭，反將那碗甜食塞進易菁的手裏。
易菁聽說她小時候愛慘了冰激淩，一定要香草的，這卻是他第一次真的見到蓓蓓在吃一碗這麽大的冰激淩。
他們不說一句話，女孩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抖動著。易菁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女單的短節目就在明天下午，而晚上則是男單自由滑。兩個距離大賽不到24小時的少男少女在聖彼得堡的街頭，就這樣相互依偎著，像兩團小動物那樣互相取暖。
“我小時候參加兒童組的比賽，”蓓蓓看了一會櫥窗裏來來往往的人，突然說，“那時候我太緊張了，所以當時的教練允許我吃了一整碗這樣的冰激淩。”
她指指易菁手裏的東西，笑：“很奇怪，這真的有效。”
她話音落下，等了很久，沒能等到身邊人的搭話，不滿地戳了戳易菁的腰。
“別、別動，姑娘——”易菁說，“我在想事情而已。”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告訴她：“你比我好多了——我第一次參加兒童組的比賽，連節目都沒滑完，下場了還能抱著薇薇安哭呢。”他摸摸鼻子，笑了一下，顯得很靦腆，“所以不要擔心，你會發揮得很好的。”
蓓蓓笑了一下，燈光透過櫥窗打在他們的身上，將她的白裙暈成一片昏黃……
作者有話說：
關於《和弦的靈感》：由意大利作曲家維瓦爾第創作的一套小提琴協奏曲，題獻給托斯卡納大公菲迪南三世。是維瓦爾第較早期的作品。
關於《童年情景》：由舒曼1938年創作的鋼琴套曲，是從成年人回憶童年情景的角度進行創作的。《幻想曲》是《童年情景》的13小曲中最負盛名的一首，常被用於單獨演奏。
《 童年情景》是舒曼為克拉拉所寫的情詩，他在寫這部作品時曾寫信給克拉拉說：我像長了翅膀一樣，寫下了13首可愛的小曲，附上《童年情景》之題，沒有別的作品像這些音樂一樣，真正從我心底流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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